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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梯大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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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梯大會

歷經千辛萬苦,在經過多次調試後,張不凡在僥幸成功的實驗基礎上改良出了真正的“登仙梯”。

為了狠狠打擊鼓吹“天梯危害論”的小人們的臉,張不凡本就有在眾人面前展示新成果的念頭,又擔心再次失敗,好在葉梔子身為“賢內助”提振了他的信心,張不凡下定決心籌辦第一次天梯大會。

規格就按照除魔大會來,什麽門派切磋都不重要了,重點用真正的“登仙梯”閃瞎他們的狗眼。

令張不凡感到訝異的是,天工閣、淩霄宗這些向來與朝天宗割席的大門派也願意前來,那些號稱中立的門派,譬如藥王谷之流也派出長老和弟子參加,看上去很重視這次盛會。

張不凡躊躇滿志地望著雲臺山下黑壓壓的人群,心想:別看那些個中立門派多麽高風亮節,真到了飛升的緊要關頭,個個都跟蒼蠅似的,迫不及待地圍上來。

使用這個比喻時,張不凡並沒有想到“蒼蠅圍上的一般都是屎”這一點。

前世那會兒,張不凡成了“登仙梯”的第一個實驗者,現在想來這個決斷大錯特錯。

“登仙梯”的本質在於運用融進梯子裏的神器來大量抽取靈脈中的靈力,讓登梯者在短時間內用大量靈力沖破境界的束縛,從而達到飛升的目標。

彼時登上天梯的自己卡在元嬰後期,多次突破失敗,才妄圖使用天梯一步成仙。天梯從地脈抽取的能量根本不足以令他沖破束縛,才造成了被迫重來一次的窘境。

此番天梯實驗,若想扭轉乾坤,就只能選擇修為本身更高,更可能突破的人作為參與者。

雖然第一個品嘗勝利果實的人不是自己實在遺憾,但為了說服修仙界所有人,也為了保險起見,張不凡的目光瞄準了孫婉兒的祖父,掩月門的掌門。

選擇那個老登,一是看上他的修為,他為避雷劫強行壓制在分神後期;二是他一飛升,掩月門無人接管,自然落到他張不凡手裏;三是孫婉兒沒了直接的靠山,他隨便找個理由就能將她偷偷處理了。

一石三鳥,妙哉!

勸掩月門掌門接受提議,屬實花了些功夫。

孫掌門是想快人一步、早日飛升,並不代表他樂意當試驗品。

所謂勝利的果實是要啃一口的,失敗的風險是半分不想承擔的。

貪念總能壓倒謹慎。

張不凡的話術並無亮點,無非就是販賣一把饑餓營銷,再鼓吹一番經過自己改良後的天梯效果,決勝的一擊還得是“孫掌門既不願意,我也不強求,朝天宗某長老也有意願”。

張不凡還沒走到花廳門口就被回心轉意的孫掌門叫住了。

雲臺山煙霧繚繞、靈氣豐沛,是北境內最粗的一截靈脈的所在地。

各大門派的長老弟子,還有三境世家、散修代表議論紛紛,吹捧的,貶低的,質疑的,堅信的,這一切在張不凡的擡手間安靜下來。

他愛極了這種操控眾人的感覺,哪怕只是簡單地讓他們噤聲。

張不凡清了清嗓子,“天梯乃是舉整個修仙界之力打造的聖物,突破了數百年來無人飛升的困境。朝天宗一直以來都是在為整個修真界考慮,全無私心!”

上屆除魔大會還說朝天宗在某些長老的影響下變得烏煙瘴氣,現在又變成一直為修真界考慮,可謂是自相矛盾。

臺下議論紛紛,甚至有人發出了異常尖銳的笑聲。

張不凡的笑容有點掛不住,但他並沒有惱羞成怒,只是用陰惻惻的目光環視了四周。

近年來朝天宗的做法越來越過分,張不凡代掌事務後,延續了宗門一貫以來的惡毒,用高額靈石騙散修進入異變魔境尋找神器碎片。

然而張不凡撥出去支付給散修的靈石數量少得可憐,替他辦事的弟子們在他的默許之下,想出了“靈石循環”的法子。

異變魔境的危險程度更高,進入之後兇多吉少,能完成任務的散修屈指可數,就算能活著出來、拿到報酬,多半也身受重傷。

所謂“靈石循環”,就是將報酬兌換給那些散修之後,跟蹤他們到僻靜處,將其重創再奪回靈石。

如此惡行,不勝枚舉。

張不凡代掌之下的朝天宗可謂是罄竹難書。

他忽然意識到,天梯大會人來得這麽全,未必都懷著共襄盛舉的念頭,其中至少一半的人是來討伐自己的。

張不凡的自大之中也摻雜了少量戒備,若是今日成功助力孫掌門飛升,那他根本無所謂與在場所有門派、世家結仇。

天梯之下,他還做了第二手準備,務必保證大會籌辦物超所值。

“我知道,近日圍繞朝天宗還有天梯有許多不實傳聞,我一度認為但行好事莫問前程,可謠言確實傷害到了我宗弟子,我認為有必要在這個場合開誠布公。”

臺下噓聲更甚。

似乎是為了刻意羞辱某些大宗門,張不凡將天工閣、淩霄宗的坐席安排在散修一起,可大門派的代表沒有絲毫在意,同散修們打成一片,一起痛罵張不凡。

天工閣周弱水長老也在期間,她抱著雙臂盯著臺上大放厥詞的張不凡冷笑。

她身邊氣流微動,淺淡柔和的玫瑰油香氣襲來,是時櫻經常使用的……

周弱水訝異地偏過腦袋,一個熟悉又懷念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側,她著一襲霧藍色男裝長袍,頭戴羽冠,以同色面簾覆面。

她輕聲說道:“這話味兒真沖啊。”

“你怎麽現在出……”

她豎起一指,“噓,姐姐,不要聲張。”

周弱水左右環顧,周圍的散修、天工閣的其他弟子好似都沒有註意到時櫻,心下稍安。

“且不提合歡山修士勾結魔域,意圖顛覆修仙界一事,他們幾次三番阻撓我宗弟子收集天梯材料,有時不惜痛下殺手,簡直是殘害同修的修真界毒瘤!”

“天梯是修仙界所有修士飛升的希望,合歡山人其心可誅!”

周弱水按了按時櫻的手背,用口型道:“好戲要開場了。”

“若論賊喊捉賊,從你媽生你的那一刻開始,你張不凡稱第二,就沒人敢稱第一!”

青綠色衣袂紛飛,搭配極具攻擊性的話語,山翎躍上雲臺,打響了第一擊。

朝天宗弟子見有人飛掠至臺上,連忙架起法器,掩月門弟子亦作勢攻擊,沒成想,一眾玄衣劍修視朝天宗陣法如無物,禦劍落到朝天宗護衛與高臺之間,寶劍蜂鳴,兩門弟子自問實戰不及對方,默然停手後退半步。

見弟子們窩囊,張不凡挑了挑眉,但他留有後手,到底心不慌意不亂。

“你說我殘害同修又有什麽證據?我不過是向各門派借取法器,共鑄天梯,有什麽錯?反倒是合歡山人一再挑唆,造成了不必要的傷亡。”

又一著緋紅束腰圓領袍的女修揪著一人的衣領落到臺上,“死鴨子都還嘴硬呢,那就不說殘害同修的事,先來說說你要建的破爛貨吧。”

被灼華丟在地上的弟子穿著朝天宗內門弟子服,他擡頭對上張不凡的眼睛,狠狠打了個寒戰,迅速躲到山翎與灼華之間。

臺下眼尖的修士立刻回想起此人的身份,大喊起來:“這不是兩年前除魔大會上,跟著聲討朝天宗大長老的趙、趙什麽玩意嗎?”

張不凡露出了輕蔑的微笑,“趙和沒直接參與過天梯建設,兩位又是音修,還能精通煉器的法門?”

山翎:“術業有專攻,我們自然會請更權威的人來解讀。”

說完,兩人往旁邊讓出一個位置,黑影般的東西從不遠處的山頭上砸來,預想中的碰撞並沒有發生,一位發髻散亂的天工閣弟子在雲臺上踉蹌兩步,隨後站穩,有些拘謹地向臺下眾人打招呼。

“在下天工閣弟子吳一物,煉器二十五載,金丹期修為。”

吳一物自我介紹完,張不凡發出了一聲嗤笑,而前者就跟沒聽到似地,從袖子裏取出幾樣物什擺在石臺上,空中即刻呈現出波紋般的光影,沈靜下來之後,波紋光影化為墨色字圖。

他清了清嗓子開始為在場所有人科普“天梯”原理,“天梯的構想最初來源於我派一位已隕落的前輩,這位前輩有志於改編修仙界靈氣逐漸稀薄的問題,提出了登仙路的循環構想。”

“眾所周知,凡人飛升上界時會將自身修煉的靈氣反哺給修真界,修仙者隕落也會將靈氣返還,然而靈力反哺和返還會損失許多,隨著時間的推移,修仙界靈力稀薄的總體態勢是不可逆轉的。”

“登仙路循環建立的初衷是好的,但這位前輩在實踐的過程中發現,做出的法器實體弊遠大於利,於是他將這個構想封存了起來,直到隕落。”

“這位前輩的弟子在整理其遺物時發現了‘登仙路’構想及其框架,‘天梯’就誕生了。沒錯,偷拿走最初框架的人就是朝天宗宗主!”

時櫻聽著吳一物在臺上侃侃而談,忍不住誇讚:“弱水姐姐,你家徒弟什麽時候變得這樣能言善道?”

周弱水翻了個白眼,“稿子是你家小談給大改的,一開始那版學術報告就連我也覺得不能放到這種場合講。”

聽到天梯也非朝天宗宗主首創,散修們的表達向來直白,紛紛向朝天宗比劃起羞辱的手勢。

張不凡臉上的假笑終於掛不住了,他的臉一下子冷了,試圖找機會插話,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從哪裏打斷。

“朝天宗的天梯原理遠比各位想象的要殘酷,它的本質就是抽走在整座大陸多數人的希望,來捧那幾個個別人飛升。”

說完,吳一物停頓了片刻。

張不凡總算找到了狡辯的機會,“你所介紹的原理不過是在什麽‘登仙路’構想上的推測,根本不是‘天梯’的原理。”

吳一物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他,也沒有接過他的話茬,繼續簡述天梯原理。

“大家知道熔鑄天梯為什麽需要這麽多鎮派靈器嗎?因為鎮派靈器,乃至上古神器都有將空氣中的靈力吸納、精煉並反哺的能力。舉個例子,我們在十魔洞發現了合歡宗聖物合歡鈴的殘片,合歡鈴吸納靈力,精煉成催發欲望的能力,再通過搖鈴這個行為將精煉過的能力再度釋放,這就是所有神器運作的基本邏輯……”

“好了,到他擅長的領域了,接下去不是背詞了,讓我們祈禱他說得精煉易懂一點吧。”

周弱水苦笑著,可眼中閃爍的分明是為徒弟感到自豪的光。

……

“簡而言之,天梯的運作邏輯就是借由這些神器吸納靈脈中的靈力,進行精煉、轉化,之後將淬煉過的海量靈力反哺給登梯人,從而實現一步飛升。”

吳一物剛說完結論,在場的各位如夢初醒。

看,天梯沒什麽神秘的,就是這麽簡單粗暴的東西!

張不凡張了張嘴,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反駁。就算重來一次,他對天梯的了解還是不及身為煉器天才的吳一物,面對他理論和證據充足的論證,自己根本沒法挑刺。

吳一物並沒有就此停止論證,“當前修仙界靈氣稀薄,天梯只能架設在靈脈之上,大家憑借自己的直覺想一想,靈脈被抽取了大量的能量,有沒有可能對修真界造成傷害?”

僅憑直覺都覺得這是在破壞靈脈。

臺下的修士們大聲說出了自己的判斷。

“沒錯!他們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,卻以整個修真界作為代價!實在是……”

吳一物一時間沒想到合適的詞語,撓了撓後腦,聲討的氣勢眼看著委頓下去,臺下一名修士放聲大喊。

“其心可誅!”

“其心可誅!”

吳一物堅定地重覆了這個詞語,又道:“這還不是最可惡的地方,天梯本身的危害已經很大了,每次實驗失敗的危害更是驚人,每個人都是天梯一次次失敗的受害者。”

之後,吳一物呈現了數次天梯失敗後引發異常魔潮的留影石。

“大家看到沒有,天梯墜落,內含的巨大靈能就此失控,破壞侵蝕了靈脈。靈脈作為修真界的根基,遭到破壞後自然引發了空間反噬,這就是我們常說的魔潮爆發。”

播放過留影石,又解釋了異常魔潮的成因,吳一物總算完成了使命,化身鋸了嘴的葫蘆,到一旁歇著了。

灼華拎著趙和來到中心的位置,由後者展示第二樣證據——歷次天梯實驗記錄,以及對應的星機閣所記載的異常魔潮爆發日期。

一條兩條能對上叫巧合,每一條都能對上可能揭示了某種規律。

張不凡走上前,指著趙和的鼻子厲聲喝道:“你這家夥,從外門逃出來的時候對我保證了什麽?”

趙和冷笑一聲,“外門那會兒至少我兄弟還沒死,跟著你幹了才兩年,趙仁就沒了,誰知道我繼續跟著你,是不是哪天也會沒了?”

學術理論爭鋒不是張不凡的主場,流氓互噴才是他的強項。

張不凡:“在除魔大會上反水的人現在還有什麽信用?你以為你說的他們會相信嗎?”

趙和翻了個白眼,“實驗記錄可不是我編出來的,上面的數據恐怕連你張不凡自己都看不懂。天工閣的長老都在,這份記錄真不真,自有他們鑒別,你個煉器半桶水就別在這裏哐當響了。”

不等張不凡反駁,趙和面向其他朝天宗、甚至是掩月門弟子喊話,“你們也別幹了,張不凡還不如大長老二長老呢。他停止對外門弟子的壓榨了嗎?不肯替他為非作歹的,不還是在淬靈、凈化?還有你們,他跟你們承諾的修煉資源兌現了嗎?十分之一都沒有吧!”

趙和一把捏住了在場朝天宗弟子的軟肋,他們的臉上不同程度地出現了動搖。

“天梯”所謂造福所有人的騙局被拆穿,張不凡掠奪鎮派靈器、迫害同修的罪名便成立了。

面對群情激奮的浪潮,張不凡忽而冷靜下來了。

他本就做了兩手打算:兩側的山峰上有數座瞄準雲臺周圍的法器,法器的觸發器牢牢捏在他自己手裏。

若是天梯成功,臺下的人順利被堵住了嘴,那自然是皆大歡喜。

若天梯失敗,他也能用法器炸了這個地方,湮滅所有人證。

跳吧,看你們現在跳得開心,一會兒等孫老頭上了天梯,你們也該上天了。

張不凡忍不住露出了殘忍的微笑。

當務之急是讓孫老頭趕緊上天梯,一旦天梯成功,就說明他張不凡努力的方向是對的,手上還剩下不少資源,足夠再造一座讓自己成仙的梯子。

這麽想著,張不凡立刻向孫掌門使眼色。

孫掌門想:當下雖然不是公然上天梯的好時機,但這幫修士正熱血上頭,難保不會把天梯砸了。自己已經壓制修為不敢進入渡劫期五十多年了,他明白自己的修煉底子,若不搏一把,恐怕就要止步於分神後期了!

兩人對上鬼祟的眼神,張不凡猛地朝之前勘測好的位置丟下天梯底座,閃爍著五彩光華的圓柱變成一節節向上延伸的臺階,孫掌門以靈力瞬移至天梯前。

一黑一青兩道身影出現,迅疾如電,就在所有人剛閃出“要攔住他”的念頭時,金石聲響,一白一黑兩柄劍攔住了孫掌門的去路。

孫掌門擡手便是風雷滾滾,兩名覆面劍客絲毫不懼,只一瞬便將平日威風的掌門押在兩柄劍下。

青衣羽冠劍客揚手揭下面紗,熟悉的臉出現在眾人面前,她眉眼含笑,“孫掌門,我知道您很急,但您先別急。我、妙音門,還有我那梔子妹妹的賬還沒跟張不凡理清楚呢。”

張不凡怔楞片刻,繼而大聲喊道:“修仙界勾結魔域的叛徒時櫻!你還敢出現!大家快把她拿下!”

時櫻笑得更開,“多謝你節省我的時間。天梯的事兒大家已經理解得很清楚了,我來就是為了跟你掰扯掰扯‘勾結魔域,意圖危害修仙界’的事兒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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